世界那么大,我想去看看。暑假将至,下午考完最后一科,晚上我就拖着行李箱踏上了去苏州打工的征途。一个人,说走就走,颇有古时剑剑客勇闯天涯的决绝潇洒。 诚然,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打工,却是第一次远走异乡。儿时,帮父母照料过自家生意,不远万里给客户送货上门,风雨无阻,始知钱来之不易。后来,尝试做饭店服务员,在点单上菜收盘算账洗碗的流程里无限循环,略懂为人处世。再后来,学做特色小吃,包混沌包蒸饺包小笼包,再到担任厨娘。白天系上围裙做二百碗酸辣粉,傍晚时包一千个混沌。如今回想起那些日子,虽平淡辛苦,却又不失感动和幸福。
同时,那些经历提高了我的抗压受挫能力、口语表达能力、人际交往能力、动手操作能力。这一次,远方,等待的又是什么?
江苏省,南通市,海门市,我们的车抵达这里。十六个小时的车程加上因遇雾霾中途停留,都使我们身心俱疲,腰漆酸软,困倦乏力。但透过长途客车的车窗,沿途变幻的风景。
调剂了单调的瞳孔:从高山开过平原,从坡地换成水田,从荒郊野岭到人烟 盛车水马龙。你看啊,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都如此不同,不同的人上演着异彩纷呈的人生。
书上说过,海门市地处黄海之滨,东濒黄海,南倚长江,与上海隔江相望,素有“江海门户”之称,被誉为“北上海”。放眼望去,地势平坦、沟壑纵横。空气湿润,和北方的雾霾天截然不同,气候从干燥寒冷变得湿热温暖。“深呼吸,紧闭你的眼睛。”果然,最好的东西都是免费的。
但那是在海门市市区,我所在的厂子僻静偏远,用“荒无人烟”来形容都不为过。但又有谁会把厂子建在市中心呢?节省租金、降低生产成本,发挥最大区位优势,我略约懂得。详细地址我铭刻心底:滨江华都,冠东车灯工业园区。以备不时之需。
到达指定的宿舍,有床有空调还有独立卫生间,甚好。和陌生的学姐们同住一间,我们显拘谨,所幸她们都平易近人,待我友善,我不禁心下暗喜。第一天我们四个人挤在两张拼接的大床上打通铺,白天一起上班,晚上互诉衷肠,分享经历,朝夕相处,互帮互助,合乐融融。
第一天进厂,天空飘散着小雨,细细又密密。走进厂,越深入,噪声越大。机器的轰鸣昼夜不停。空气中夹杂着塑胶,烟尘,废气的各种味道。那股气味觉得永生难忘。跟随班长进镀铝车间,先要穿戴好防静电服、头套、口罩、鞋套、胳膊上还要戴上标有“新员工”字样的红色袖套。开门后,班长拍手喊到:“大家欢迎新员工”。四下都投来好奇的目光落到我身上,我微笑地迎着目光频频点头示意:初来乍到,请多多指教。
怎么形容我刚上岗时的心情?新奇吗?原来镀铝车间是这个样子啊:四台庞大的镀铝机依次排列,要从架台上推进炉内工作,过程中的穿摘装卸都由人手动完成,其中新来的大学生经过培训已经可以挑大梁、担重担了。我跟着花姨学习全检。全检,顾名思义:产品生产出来进行全身检查,我如是理解。刚开始对于这份陌生的工作我一脸茫然,什么“擦伤刮毛溢镀漏镀水印斑点”各种需要仔细辨认,是个费眼力劲儿的活儿。头上悬着六个大灯管四个小灯管每天检查一千个产品,左看右看上看下看,看到想自戳双目。“全检”让我深刻理解了“吹毛求疵”这个成语。
通过日复一日的学习加练习,我逐渐能掌握要领了,不仅“眼要尖”“手更要快”。看得全面细致认真,邵有一点瑕疵就不能通过,报废了让我可叹可惜。试想:我们如果是产品的话,那估计都是不合格品,对缺点不尽相同的个人来说“完美”几乎是奢求。
一天工作十二个小时,每天吃着水煮白菜水煮粉条再加白大米真的难以下咽,突然觉得学校食堂的饭菜史无前例的好吃。人啊,只有经历社会生存的考验,才会明白现在的校园生活有多安逸多美好。
相信每一次的不期而遇,都是冥冥之中的煞费苦心。岁月无辜,深情不负。经过一天的工作,下班时天色已晚,我们一个宿舍的人一同散步回宿舍,那是一段不近不远的路程,却是充满了欢声笑语、嬉笑打骂的回忆旅途。宿友A的工作是流水线上贴膜,她瘦瘦小小,却是家中长女,从大一时自己赚取生活费,干过多种兼职:发传单、收银员、检验员……那经历可谓丰富多彩。宿友B的工作是修边,她性格豪放,吃穿用度精打细算,大学毕业时要凭借自己双手偿还银行贷款,干活儿踏实认真。宿友C年龄尚小,兴趣看各类图书小说,寡言知礼,想法新鲜,主意多多。宿友D吃苦耐劳,作风严谨,心思缜密,定闹钟带钥匙收拾东西事无巨细。
曾经网上看过一段话:“突然间发现,越来越多的女人在拼命赚钱,也许是这个社会给女人的安全感越来越少了。以前觉得安全感是一个承诺,是过马路时紧握的手,而如今,能给女人安全感的是出门时口袋里的钱包和钥匙,手机里显示的满格电。每个女人都希望找到很爷们儿的男人,最后却发现自己已变成了爷们!”此言有理。
说起打工的初衷,其因有二。一则是现实要求,另一则是欲望使然。
事实上,生活不会因为你年幼就对你照顾有加,更不会因为你是女生就对你怜香惜玉。穷人的孩子早当家,不无道理。我们家的传统历来都是:想要什么,自己去挣!我的姐姐,十八岁打工拥有了自己的第一部手机,二十岁做生意拥有了第一台笔记本电脑,那时,她大二。我的第一部手机也是如此,家长不会投资给你额外的需要,除了生存的基本吃穿用度。“想要什么,自己去挣”可能就是所说的“家风”吧。
最令我感慨的,就是此行改变了我原本的许多想法和观念:南方人聪明不假,他们发展轻工业。车间内的奥迪车灯的配件,塑料模具镀层铝做出了重金属的感觉,价格不菲。全检更是严把质量关,控制合格率,保证了销售链条不短链。包括这个工产招收许多残疾人士,招收他们给予工作,就会觉得人道人情无处不在。
结束时回家,告别这里,我多想临走前给你们一个深深的拥抱,又唯恐把思念遗落在你肩头。我何德何能,竟收到诸多感动。这是个流行离开的世界,但我们都不擅长道别。承蒙了大家许多照顾,人与人之间有时就是如此,萍水相逢,也会拔刀相助。
我坐上了列车开始无比想家。
我为你翻山越岭,却无心看风景。
再见,回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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